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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2001年的人口普查,南非的基督徒比例達到百分之八十。從統計學家的立場看,這就是個基督教國家。數百年來一直有宣教士在南非工作。我自己所在的宗派於1794年就開始在開普敦服事。
不過,數字是會騙人的。
一個基督教國家並不等於一個「福音化」國家,而「成功神學」在南非的繁榮則表明,我們這一代人或許正在見證「類基督教」(parallel Christianity)的興起,這是一種實際上架空聖經的基督教。
我這個論斷並不是基於統計數據。我沒有采集數據,我收集的是人。有些人在知名大型教會參加聚會數年之後,不知怎麼跑來我所服事的教會。接著,參加教會不久,他們告訴我們,對於在講道和禮拜中常常聽說他們是罪人感到十分吃驚。對他們而言,這是個全新的觀點。
悲劇的是,他們說,在我們教會,覺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聽到福音。他們開始爲自己還在之前教會的朋友們擔憂起來,接著甚至開始對那些教會感到憤怒。我可以理解這一點。
爲什麼要稱這種成功神學現象爲「架空聖經的『類基督教』」呢?當你停下腳步,仔細觀察那些教會,你會聽到貌似基督教的東西、看到貌似基督教的活動。
在那裡,講道也是有的。
不過,那種講道通常只是激動人的演講,是沒有雨的雲彩、被風飄蕩,刺激人心卻信息貧乏(猶1:12)。講章不是建立在聖經神學的基礎上,而是以一節不相干的經文爲跳板,引向講道者事先選定的論點。他們不是向人們指出按聖經所說、耶穌已經成就了的福音,而是號召人們負擔起沉重艱難、他們必須如何行的「福音」。
當然,以聖經爲根基的講道理應帶有刺激性,但我在這裡所說的,是過分訴諸人心卻不動用頭腦的做法。人們遭遇到的是暗示和刺激,而不是通過與他們息息相關的聖道遇見永活的主耶穌基督。
在這樣的教會裡,也會談論「罪」「恩典」和「信心」。
但這些詞彙不再按照其在聖經中的範疇和上下文使用,相反,其涵義不是根據神學,而是根據心理學模糊地加以推定甚或灌輸。例如,「罪」可能被描述爲未能達到你的目標,而不是針對全能神的反叛。
一旦你重新定義了罪,接著馬上就會重新定義拯救。拯救不再是通過耶穌消解忿怒的贖罪代死將人從神的忿怒之下解救出來;而成了解放人免除罪在現世的影響。耶穌會解救你脫離貧窮、抑鬱、平庸,等等。
藉用九標誌,簡單說來,這些教會有鼓動性的演講,卻沒有解經講道;強解經文爲證,卻沒有聖經神學;有福音的應用,卻沒有福音;有道德性的改良,卻沒有悔改;號召社會正義和施捨,卻不提福音化;強調社會地位,而不是可歸責的教會成員制;奉迎溢美,而沒有懲戒;教人努力忙碌,而非門徒訓練;專業化,而非帶領。
所有這些,造就出的是好人,而不是敬虔的人。他們不閱讀、點劃和學習聖經,他們學習自助。在神的道中,他們沒有遇見神,而是遇見自己。聖經基本上成了一個道具,氣氛取代了真正被救贖的團體,人們也不再緊緊抓住那既充滿愛、又扎心的神的道。
這些教會,按我的說法,就是架空聖經,他們的「基督教」只是某種「類基督教」。
對於以慕道友爲中心的福音派教會,這樣的描述可以適用於他們的成員嗎?事實上,這構成了問題的一部分。
成功神學依神學和社會-經濟排列有很大的差異。我所在的城市德班,與南非的整體情況一樣,三個世界交織在一起。有世故的中產階級和富人佔據的郊區——在歷史上是白人聚居的區域,但印度裔和非洲裔的新興中產階級人數也越來越多。有高密度、高犯罪率的環城帶,稱爲「鎮區」——歷史上是黑人群體,遠離郊區。還有極度貧窮、公共服務水平低下的農村地區,普遍的狀況自然經濟和嚴重的失業。當你在這三個世界之間穿行的時候,會發現不同流派的成功神學,從中產郊區以慕道友爲中心、商業驅動型教會的輕度成功神學,一直到貧困區域明顯異端性質的「三一廣播網」(Trinity Broadcasting Network)以及辛班尼(Benny Hinn)的成功神學。
輕度成功神學向你和你的孩子們提供嚮往的工作和令人滿意的婚姻。重度成功神學則許諾你的奶牛產奶、不孕的婦人生兒育女。
無論是輕度還是重度版本,這種架空聖經的類基督教正在南非蔓延。它精力充沛、不斷增長,因而表面看來生機勃勃。
但是,這種福音是虛假的,個人敬虔可有可無,神學教育則遭到懷疑。我知道最終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勝過耶穌的教會,陰間的權柄也做不到。但是現在在南非,在最糟糕的時候,我甚至覺得真教會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我在位於德班郊外的教區服事了17年,我理解最爲透徹的或許是那裡的情況。在中產階級聚居的郊區,突出的標誌是反智主義和反權威主義。人們可以說是功能性的文盲:他們能閱讀,但卻不讀。大概因爲我們的天氣實在太好了?!在這個城市,生活被休閒、運動和電視佔滿了,以至於它在國內旅遊市場打出的口號就是「南非的遊樂場!」
南非西部的人也學會了懷疑權威、定例和傳統。在種族隔離時期,荷蘭改革宗教會被視爲種族隔離政府的神學叭兒狗,爲政府政策提供道德指南和神學合法性。因此,種族隔離打破後,有組織的宗教聲名狼藉,荷蘭改革宗教會差點分崩離析。現在該教會已經在自由主義神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至少在其培訓機構是如此)。
反智主義與反權威主義這兩種一胎所生的潮流共同塑造了我所在的城市以及這個國家欣欣向榮的各種教會。儘管某些大型靈恩派教會並不反對正規訓練,但他們更偏好內部課程,提供的是含混不清、缺乏歷史根基的土造神學。[2]
還有人認爲正規神學教育是不必要的,甚至是有害的。從書本中學習關於神的知識在本質上被視爲不夠屬靈。有一種錯誤的區分,就是將神成文的話語與先知性或傳言的話語(即「話」[Rhema])加以區別。(事實上,這個名詞恰是南非最大教會的名字,在約翰內斯堡。其名稱來源與甘堅信傳道會(Kenneth Hagin Ministries)有關,據稱成員超過40,000人。令人悲傷的是,該教會已經拜倒在成功神學裙下。)
四處蔓延的反智主義與難以遏制的反權威主義結合,就造成了一種以靈恩派獨立教會爲主的教會景觀。他們的領袖無一例外地年輕、充滿恩賜,是強有力的鼓動者,還能夠領導時尚潮流。可是據我所知,這些人沒有一個接受過任何的正規神學訓練。
當我觀察這些潮流,禁不住要問,我們看到的是不是古代異端捲土重來。已經有人提出,現代靈恩運動的種種景觀,就該運動對世界的二元理解而言,本質上是諾斯替主義。[3]
再加上成功神學領袖們半伯拉糾式的人論,我們就不難理解爲什麼他們教會的前成員會覺得在講道中強調罪是一個新觀點。
這裡或許還有一種新的幻影說?在一世紀,柏拉圖背景的幻影說是對基督道成肉身的一種貶低,認爲神的道成爲人、不屬靈、有理智具有貶低之意。因此,這些教會就忽視公開朗讀和傳講神的話。
我的判斷是,這些成功神學教會帶來的最大危險不僅是他們在有關聖靈工作的教義方面出了錯(在這方面他們幾乎始終如一);同時,他們也搞錯了有關聖子工作的教義。
在主日,如果你走進德班的許多教會,會受到一種誘惑,要使你相信可以通過在唱詩過程中獲得的體驗建立與神更近的親密關係,而不是通過主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死。儘管基本上這些教會領袖不會這樣明說,但他們的聚會帶給人的印象是,想要與神建立友好關係並非只有十字架一條道路。相反,敬拜帶領者通過類似於祭司的工作,可以帶領你進入與神的關係之中;敬拜帶領者是一個有資格帶領你進入全能神臨在的人。
這當然是在暗示地否認希伯來書9:24:「因爲基督並不是進了人手所造的聖所(這不過是真聖所的影像),乃是進了天堂,如今爲我們顯在神面前」。
到某個時候,南非的福音派教會或許不得不制定信條,以這樣的方式更清楚地將自己與那些拒絕歷史傳承的信仰、持歷史上異端立場的教會領袖區別開。
或許這意味著要召集一個南非改革宗福音派的大會,起草一份信仰告白或信條,不僅確認我們相信的內容,還要否認我們不相信的東西。
儘管一份清楚的信仰告白可以在宏觀層面上有所幫助,但這不會對普通南非人造成多少衝擊。正如我之前說的,南非是一個基督教國家並不意味著它是一個福音化的國家。
感謝神,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法,新約已經向我們啓示了。不是大型機構或者改革宗福音派宗派,儘管這些都有幫助。解決方法是傳講福音的地方教會。
這樣,我們就必須禱告求神興起更多以清晰傳講主耶穌基督的福音爲中心、爲要務的教會——願主成就!願神在南非如此行,願神在整個世界如此行——正如他長久以來始終如此所行,並且在我們離世之後還要長久所行的那樣!
[1] REACH SA:南非改革宗福音派聖公會(Reformed Evangelical Anglican Church of South Africa),前身是南非英格蘭教會。不要與更大的南非自由派聖公會混淆。
[2] 這一點觀察是我的助理格拉漢·海斯洛普作出的,在此我表示對他的感謝。
[3] 例如,參見Victor Kuligin, Ten Things I Wish Jesus Never Said (Wheaton: Crossway, 2006), 22-23.
翻譯:徐震宇。原文刊載於九標誌英文網站:The Rise of a Parallel, Post-Biblical Christianity.